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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为玛奇玛大人献上我的一切]
我是一只恶魔,一只卑劣、弱小又肮脏的恶魔。
我唾弃我黑色的山羊角,红色的凌乱卷发还有黝黑的皮肤。
我更加憎恶我不似人的相貌。
我是只黑色的、瘦弱的肮脏的恶魔,我的手臂像死去的竹节虫一样僵直,又细长,它黑色的又恶心的长长垂到地上。
我摸着自己的脸,它不再是细腻的、柔软的、温和的姑娘的面容,它上面布满了坚硬的石瘤。
我发出痛苦的、恶心又肮脏的,像野兽一样的嘶吼声。
我不知道我的声音从哪里出来,我的脸上没有眼睛没有嘴巴,没有鼻子没有耳朵,只有密密麻麻的石头一样坚硬的瘤。
我唾弃我肮脏又瘦弱的身体,我不再是一个人类,脱离了少女的样貌,我变成了一个恶心又肮脏的恶魔。
我厌恶我恶魔的身份,我愤恨这个充满了腥臭味的黑红地狱,我更唾弃我自己,一个可笑的懦夫。
我不可能再变回人类了,我早已忘记我为什么出现在这个肮脏的地方,我不知道如何离开,我只能呆在这里。
活下去,我只能一次次痛苦的逃跑,被杀死被吃掉被愚弄,我只能逃跑。
因为我是那样的瘦弱,比岩石更锋锐的手指被折断,它们津津有味的嚼着我的胳膊,然后发出我听不懂的嘶吼。
在一次次的死亡和逃避间,我早已习惯了,我仿佛不会真正的死去,就好像恶魔是不会死亡的生物。
这可能是神降给我的惩罚,是因为我不信神?我不知道,我只看到其他恶魔死后,我再也没有遇到它们。
那天,我像往常一样,撕扯着我眼前路过的一个更低等的恶魔,在它的血液里,我照见我恶心的模样。
我一次次的厮杀低等恶魔,又一次次在血泊中对自己的样貌发出悲鸣。
我是多么丑恶、肮脏又高贵伟大的恶魔啊!
在我漫无目的的四处游荡的时候,我又被一只强壮的恶魔抓住了,它发出我无法理解的嘶吼声,然后把我扯成两半。
在它的咀嚼声里,我隐约又听到了“嗡——嗡——”的声音。这个声音像影子一样,在我无意识的放空时,总是出现在我耳旁。
虽然我并没有耳朵。
在那个强壮的恶魔饱餐离开后,我等了很久才再次站起身,我看着地上的残骸,这是“我”被吃剩下留下来的东西。
我从不思考,[这样的我还是“我”吗?]这样的问题。就像那个在路途上不断腐朽又不断更替的船,在全部更替完一遍后,它还是原来的忒修斯之船吗?
我从不会去苦恼这样哲学的事情。
[我杀死了过去弱小的我,它已经死掉了,活下来的是更强大的我。]
我这样告诉自己,但只能听到我发出无法理解的嘶吼声。
我早就忘记语言了。我忘记了如何说话,但是我活下来了。
每一次死去又每一次复活,我变得更强大,身体更加强壮,手指更加锋利。
我咀嚼着上次吃掉我的那只强壮的恶魔,然后像它吃我时的那样,我吐了一口在地上。
[不过如此,好难吃。]
我不知道它当时是不是这样说我的,因为我听不懂它的话,它也听不懂我的话。
它就算能听懂我在嘲讽什么也不能做什么,因为它早在我下口的时候,就已经被我杀死了。
我继续在这个肮脏又混乱的地方游荡,我慢慢能够理解它们的话语,我听到低等的恶魔尊奉我为大人,听到高等的恶魔嘲笑我是“怯懦的恶魔”。
我被它们一次次的杀死,最后我把它们吞吃入腹,像它们当时吃我那样吃着它们。
我听到它们喊我【怯懦的恶魔】。
我是怯懦的恶魔,我有了名号,我不再是那个肮脏又弱小的垃圾,我从尸骨底下爬上来,我坐在了骨山的顶点,我是高等的恶魔!
在这个混乱又无聊的黑红地狱,我听到它们说【电锯人】,它们用那样怯懦、恐惧的声音喊着【电锯人】。
我开始期待和电锯人的相遇,如果我能杀死电锯人,那我是不是可以成为更高等的存在?它们会用着比对电锯人更卑微的身姿面对我。
因为我是最高等的恶魔。
我徜徉在愚昧的幻想里,我天真的以为在地狱我已经没有对手了。
在我无法到达的,更深层更危险的地方,我还是那个弱小、肮脏又卑贱的恶魔。
那里遍地生长着巨大的植物, 没有太阳却充满光明的空间,充斥着古怪的令人疯狂的气息。
它们是地狱深处的根源恶魔。
四足双角的生物长着嶙峋的骨翼,它的胸口生着竖直排列的三副面孔,它的双翼上覆盖着黑暗。
比电锯人更恐怖的震慑,虽然我没有见过电锯人,但它是我唯一知道的恐怖的代言词。虽然后来我才知道,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怖,什么也无法比拟的恐怖,但那时候我早已忘记这时的胆怯了。
所有声音都消失——愤怒的声音、叫喊的声音,呼吸的声音。只有一种特别的声音,微弱地、具有穿透性地在持续作响,那是从比这更遥远的地方传过来的。谁都没有听过那种声音,谁也不明白那究竟是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。
但是我知道,那是电锯人的声音,在这个恐怖的根源恶魔面前,我想着电锯人,而不是其他什么,就好像我一点也不害怕。
但是这些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,因为只一个照面,我就被它切割成了数片。
我引以为傲的坚硬的躯体,在它面前像豆腐一样碾软。
豆腐,我记得我妹妹学会的第一个料理就是煎豆腐。
但我其实早就忘记了什么是豆腐,什么是妹妹,我连我自己长什么样都早已忘记了,我只记得那个满脸石瘤的东西,那个强大,那个鶸弱的恶魔。
它连吃都不愿意吃,它看也不看我的尸体一眼,就好像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什么东西,它杀了我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。
我听到它们用比对我更加谦卑的声音,称呼它为【暗之恶魔】。
我还是那个弱小又卑贱的下等恶魔。
我肆意的厮杀我眼前看到的一切东西,就像恶魔本来就应该做的一样,我迫切的渴望被它们用惊恐的声音提起。
我听着它们说,电锯人,电锯人,帮帮我电锯人。
然后它们被电锯撕扯成碎片。
我躲在石头后面,我娇小的身体被遮的严严实实,等它离开后,我才站起身。
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躲起来,在听到那熟悉的“嗡——嗡——”声,看到那银森的电锯的时候,我的身体好像被扯成两半。
一半在疯狂的叫嚣着,让我冲上去杀了它,一半在嘶吼着叫我逃跑。
我的胃里开始着火,我蹲在地上,伴着电锯人离开时逐渐微弱的嗡嗡声,我看着它们的眼睛。
我看到它们都有着一双醉人的、明亮又滚烫的金色的眼睛。
它一圈一圈的缠绕住我的身体。
我看到这个世界变得明亮起来,石头是那样可爱,还有那些嘶吼的小猫咪一样的低等恶魔。
我挖下了它们的眼睛。
鲜红的液体在地上流淌,发出叮咚的响声。我期待那些低等恶魔再一次在突然间变成金色的眼睛。
原来地狱这么大的吗?我像个第一次离开家门出来春游的小孩,我欢快的跳着走,那些甜腻的红色黏在我的脚上,我像漂亮的鞋子沾到了泥水的小孩子一样烦恼。
我一个人玩着足球运动,在泥泞的操场上,只有我这个既有天赋还刻苦努力的人在训练。
我走向那些为我精彩射门而欢呼流泪的观众,它们的汗水像下雨一样把它们打湿了。
我亲吻着那双新鲜的金眸,鲜红的液体发出甜腻的味道,然后我遇到了她。
她有着橙红色的细腻发丝,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皙,她金色的眼眸注视着我,就像那些藏在暗处的小老鼠一样热切的看着我。
我的心被一圈一圈紧紧的缠绕住了。
我第一次庆幸我是强大的恶魔,我是美丽的恶魔,我是能沟通的恶魔。
我听到她弯下腰对跪在她面前的我说话,就像一个伟大的神明对她虔诚的信女说话。
她说
“说,把你的一切献给我。把你的一切献给玛奇玛。”
[玛奇玛]
我的声音颤抖又曲折,我的胃在燃烧,我听到我的灵魂在疯狂的嘶吼尖叫,它把我的身体扯成两半又扯成两半,直到细碎的再也不能撕扯为止,然后又把它糅合起来。
我听着我颤抖的声音,我像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颤栗的身体。
我看到我自己,一个肮脏、丑恶又强大的恶魔,握住了她高贵、细腻又温暖的手,我听到自己说
[为玛奇玛大人献上我的一切。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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